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2000年10月第60期 郑建青 美国非裔诗选译(2) Twentieth-Century African-American Poetry translated by Jianqing Zheng 尤瑟夫.科芒亚卡 Yusef Komunyakaa  父亲的情书 My Father's Loveletters 每到周五他就拉开一罐杰克思  啤酒, 闭上眼,要我给我母亲 写内容相同的信。 母亲曾寄回过一些明信片, 上面印着比人还高的沙漠花。 他求她回家,保证 不再打她。我却多少庆幸 她出逃了,有时还想 在信里塞点关于父亲的坏话。 他的木匠服总是鼓鼓囊囊 装满废钉,一把起钉锤 插在身边的工具插孔里, 一些线绳堆在他脚边。 字儿从我的圆珠笔尖 挤压着流了出来: 爱人,宝贝,甜蜜,求你了。 我们琢磨在电压表 和筒式穿线机残酷的寂静中, 上句不接下句……水泥地上 一个两磅重的楔子冷光闪闪, 落日坐在工棚门口。 我猜想她把情书扔到火里时 会不会感到好笑。 父亲只会签自己的名字, 可他看着那蓝色的字迹, 会告诉你砌一堵墙 要多少砖。这个为了美化自家院子 去偷玫瑰和风信子的男人 站在那儿,闭着眼,握着拳, 思索着一个简单的词, 嘴张得像个新伤口,那份痛苦 因他欲吐的心声而缓解了。 ■丽塔.达夫 Rita Dove  守 灵 The Wake 你的离去像一张请柬 分送着自己。 朋友们亲戚们 一一到来, 宾客盈门。 可间间屋子依然大开, 绿色的衣架空晃晃, 桌头 还差个盘。 我坐在扶手椅子里。 你温暖的气息落 到我肩头上。 我爬上床, 徘徊在你无法预知的离别中。 楼下的客人 正用哭泣淹没默哀。 我躺在被单下, 躺在我的子宫的 凉水里, 在里面变成一个小孩, 纯如一颗纽扣, 无依无靠地长着。 我睡了,我只能如此。 我还做了个梦。 想不做都不行。  第一本书 The First Book 翻开书。 读吧,它不咬。 哦……也许会稍稍咬。 更像夹一下。一丁点儿痛。 真的,怪有趣的。 你瞧,书在翻动呢。 你会掉里面去。 当然,开头总是难; 记得怎样学用 刀叉的吗?钻进去: 你不会摸着底。 不是说世界的底呀── 是说你觉得你知道的 世界。 ■威廉.哈里斯 William J. Harris  我们住在笼子里 We Live in a Cage 我们住在笼子里。 我们要求挂帘子。 这关系我们的尊严。 他们说没有帘子, 而且也不准有。 私生活早已过时了。 我们说行,但我们有权 接电话时一丝不挂。 我们付我们的电话费。 他们说我们接电话 必须穿 离膝盖只差两寸的 衣服。 简单一句话, 这关系庄重。 我们说行,但我们有权 做爱时 不需要邻人的指点。 他们说我们无权, 并威胁要搬走 我们的笼子。 ■尼姬.乔凡妮 Nikki Giovanni  我过的生活 The Life I Led 我知道我的上胳膊会变得 松垮垮,我家的女人 全都这样 我知道有一天 青筋会像塞纳河上漂的死鱼 暴突在双腿 双手会皱巴巴 头发会灰白 我知道 有一天我启唇微笑时 牙会松动 一撮毛会出现 在我鼻下 我希望 皮肤不要变成 污斑色 我要月经正常 我更喜欢保持健康苗条 老了也要像老木桶里 发酵的佳酿别具味道 我喜欢高雅 我想 我会等着抱孙子 捧鲜花 所有的小摆设各就各位 没扔在柬埔寨的炸弹 静静压在我松垂的乳房上 我希望我的肩能为一个人的头筑巢 我的脚经硫酸镁好好泡过后 能有个凳歇脚 我希望我努力 活过后 死要死得 舒畅 ■托依.德里卡特 Toi Derricotte  八年级的恐惧 Fears of the Eighth Grade 问他们怕什么, 他们像志愿去打仗的士兵纷纷举起  手臂: 怕进黑屋,凶手在里面等我。 怕冲澡,有人会捅我。 怕被绑架,被强奸。 怕死于战争。 我问有多少人怕这, 孩子们统统举手。 我想到这小纸盒似的神圣大地, 某处炸弹爆炸, 孩子死在母亲怀里, 女人在竹寮门边痛哭。 纸盒真薄! 像纸巾、餐巾、手纸── 一天就烧个精光。 这些孩子们目睹大战后的城市。 目睹魔鬼站在空中 与朋友们谈天。 春天的战火一烧, 他们立刻看到火光。 他们感到拧紧的水管流着血, 死尸爬出汹涌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