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2000年6月第58期

雪迪

　通　道

生活，是环绕心灵的墙
你增长一岁就把墙筑得更结实些
从被围困的感觉中
透过墙缝──那是一天刚刚开始
透过来的亮光。那是
你忘记关闭自己时
在睡梦中，呈现的内部景色
透过这些，你看
那片树木正在雨水中
自然生长的土地
当你开始新的一天
你砌那堵墙。墙越来越厚
你住的地方越来越暗
你越来越老

早秋的某一天，雨后的下午
你干累了。无论是与自己独处
或坐在那张旧椅子上写作
你是在已有的一堵墙的表面
砌着。抹着。你干了20年
写满了字的纸堆高高的
这些纸是你的生活。20年
你像一头牲口围着它们转
住在里面。纸在阳光下面
越变越黄。你越写越老
越干越老。墙却显得越来越
不结实

在这个雨后的下午
你原意只是歇一歇
看看那堵墙现在的样子
你听见墙里面
一只虫子在叫
虫子在墙里面的潮湿的地方
叫着。唯独这次
你由着他在那儿叫
你没有把他的叫声
贴着墙根铲下来
放到你的纸上面
你没有把那只虫子
塞进你的笔。让你的笔
在惨白的纸上叫，诗
在孤独的感觉中叫。那只虫子
一定是在一次睡眠中爬进来的
那次睡眠使你砌了20年的墙
裂开一个小缝子。你听着虫鸣
心中这样想。只是听──，听
不趴在桌子上苦干
不把那张旧椅子弄得嘎嘎响
真好

坐在圆形甬墙的正中间
生活在你的周围
思想的中心就在你的
屁股下面。你感觉身体在裂开
身体里面有一个洞。慢慢的
你全身摇晃。你看见四周的墙
你一点一点地成为一个大洞
成千上万种声音，轻轻的
在你的身体这个大窟窿中
滑动。然后
移动向更深更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