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2000年4月第57期 土 豆* 法.庞奇 作   秀陶 译 替质优而煮熟了的土豆削皮有种奇特的乐趣。在大姆指的厚肉及其他 几指所握的刀身之间,你按住──切口之后──一片易碎的糙纸样的 唇皮,扯向胸前,自那开胃的块根撕开。 这一简单的程序,如果动作乾净利落,可以带来不可言喻的满足。撕 开那层薄膜所发出的微弱的声音,好听。而渐显的可食的部份也是一 种悦人的发现。 直到你把它弄得全然赤裸;变形了,奇怪的是 ,它仍是土豆──跟那个轻易而举的削皮程序一样──你感到成就了 某项精确的,预期了很久的,天生就想作的,总之作完之后就理所当 然地有一种功德完满的成就感。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多噜苏了,就怕遭到易于自满的嘲讽。利用几 句轻易的语言,根据它的轮廓,替我的主角脱除衣衫。它乃光洁耀眼 ,业已峻工,供人消受。 弄熟土豆得在沸水中煮廿分钟,真怪。(正当我这么写的时候,土豆 正煮着,这是凌晨一点 ,就在我面前的炉子上)。 有人告诉我,水不能多,只可以刚刚够,且得加点盐。虽非定必如此, 但以此为宜。 翻滚的水中升起某种骚动,颇不平静,极为扰人,水渐消耗于蒸汽, 一直翻泡,卜滋,卜滋地响在熊熊的炭火上。 我的土豆浸于水中摇摆着,播动着,泡着煎熬 ,直到熟透。 水的怒沸看来几乎与它们无关,然而它们挨受水的效果,也无能逃离, 乃至深刻地转变了( 我是指那深深的罅裂……) 最后它被遗下等死。破损不堪。就算还保持原形 (也非经常如此)它们已是柔软无力了。所有的酸性消失了,它们, 现在是可口的。 皮当然也经历了急剧的变化,现在一无用处得倒入垃圾……留下的那 美味的小陀陀──不仅养你的命,且使你日渐哲学起来。  *土豆,法名La pomme de terre可直译为“土地的苹果”。美国人 叫作Potato。我国的学名是“马铃薯” ,我也不知道是谁叫得这么文皱皱的。广大的民间就称之为“土豆”, 与法国名字异曲同工。也证明了豆子有时同苹果一样大!在台湾被称 作“洋薯”,好像是外国来的一样,而且台湾的“土豆”另有所指, 即“花生”是也。唉,这更不知要怎么搅才好,十一亿人吃“土豆”, 两千多万人吃“花生”,唉唉唉,且按下不表。  庞奇(Francis Ponge, 1899-1987)法国散文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