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2000年2月第56期 桑克  千禧年 1. 吃过晚餐,我去拜访 一位不常见的友人。 他的住处不远,隔着一个 开着小雏菊的花园 当然,那是秋天。 现在,雪成了这出戏的主角。 2. 我胡乱想着一次淋雨的 经历:雨在怀里,像铁皮 弯成的小蛇,而且它很 活泼。我觉着人生凄凉 莫过如此。而友人笑着 递过一杯刚沏的茉莉花茶。 3. 月亮比较模糊,或许 鼻息使眼镜蒙上了一层薄雾。 我幻想整个身体 都能缩成一只手,掖在 裤袋里,既能保暖, 又能灵活地和自然亲近。 4. 路过文化公园,那里原是 离乡的犹太人的墓地。枯藤 缠绕着废弃的钟楼,下面一个 短发女子垂泪。旁边黄发男人 一口一口抽烟,很着急, 好像为了尽快完成悲伤的使命。 5. 我躲闪着电车,摩托车 还有人臃肿的没有爱的身体。 薄冰把我摔倒,用它的诡计。 我知道它还有同谋,我还知道 同谋的名字,它名字很长 “爱打岔的心灵” 6. 顺着斜坡,我看到 一个饭店门口,一个男人穿着 蓝色羽绒服在拉小提琴。 如果这是在电影里,我一点 都不奇怪,但是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相信宿命的原因。 7. 我突然想起小时侯,我背着 拖到屁股的花书包,从东山小学 往家走。我从衣袋里掏出一块 石头,抛向路边的蒿草丛。 一只艳丽的野鸡飞起。 并留给我一枚回忆的羽毛。 8. 羽绒服的帽袋摩擦着 耳朵,我听不清向我靠近的声音。 一滴火星儿洒落,我才发现 漫天的烟花。我看见树上 缠了红色的电灯笼,记得妻子 曾用一个形容词描写它:“艳”。 9. 友人可能在看电视,杂技和 滑稽的对话,他曾说:这才称得上 热爱生活。我想说扯淡, 但还是忍了,像面对新的罪恶。 没准他是对的。 我在心里早就厌了年轻时的革命。 10. 铁路桥上的横栏,涂了劣质的 口红。蒸汽机车刷地通过 像痛快的死刑。我在想车厢内的 客人,有没有像我的? 看着闾巷的画册,想着 他在京都的远大前程。 11. 霁虹小区彷佛迷宫 当然对于我的才能,还够不成 考验。小卖店招牌闪烁, 窗口灯全亮着,偶尔电压使它 忽隐忽现,它的行踪更是难以捉摸。 我要么选择其中一个,要么走开。 12. 芝麻开门。一个漂亮的女芝麻 “他出去了。您请进。” 多么美好的夜晚,我想起 这是一个多么平庸的句子。 但它对我是多么合适。 对我的时代多么恰如其分。            1999/12/20/2:10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