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9年10月第54期

臧棣

　外　面
　　　　第一次为人类中的一个打开
　　　　　　　　　　　　　　──西渡

　　外面下着雨
　我的确需要清洗几样东西
但我用不了这么多水。难道还有
更急迫的东西等着被洗去痕迹！
而我能对你解释的东西不在其中

　　外面是旷大的
　好像一门大课被集体逃掉
跑得最远的家伙踢不动一颗星星
便用手指着说它是笨蛋。把那些
绣着喜剧性的小事当成回报吧

　　这里，你正在
　给我上一门小课，贯穿着
辅导性的紧凑。你的年龄正合适
而我也像是几经选拔。我的进展
很快：我开始下自己的雨

　　外面是黑的
　一个无底洞无论怎样延伸
也挤不出这么多黑，厚厚的
并且不分层：不是夜晚带来的
那一种，也不是感受中的那一种

　　外面是危险的
　用这些垂直的水，反方向横渡
新的领悟，我们随时会成为目标
而安全更不可靠，往往意味着
我们不曾像那样生活过

　　外面有异常的响动
　凭直觉，我大致能断定
其中最轻微的部份，是一只四脚蛇
爬进它的猎物的洞穴。而你想再
睡一会儿，像块石头压着另一个出口

　　外面就是这里
　也不能被叫做里面的那片天地
当我说外面下着雨，我并不想暗示
在这种情形下，我正呆在里面
比方说，我的头上就没有屋顶

　　我也没有被淋湿
　我用一张面孔贴近并感到
冷冰冰的物，也不是玻璃窗
或者是否可以这样发泄：我站在那里
说这些话的地方，里和外并不是相对的

　给　予

给你七颗钉子
你会用它们做什么？
是否连细节都没法完成

给你四颗钉子，一把斧子
你会用它们做什么？或者
你能给我讲一个有仇不报的故事吗？

给你三颗钉子，一把斧子
给你指出你的身后就有一棵树
你会围绕它们做什么？

给你月亮，那似乎是
必要的许诺。你能伐倒那棵树
使它变成我正走在上面的独木桥吗？

给你机会，它像那些钉子
给你灵感，它像那把斧子
给你忠告，它像那棵要倒下的树

给你凸起的青筋，击打的力量
那么，接着把钉子往月亮的手心里钉吧
我比他们更需要这样的帮助

			一九九九年六月寄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