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9年2月第50期 张子清  英国诗人特德.休斯诗作选(上)  圣巴托尔夫评论? 我们的杂志仅是 夜晚和聚会的序幕。我已经 预示了惨重的代价:根据 普鲁斯彼罗的著作,具有 行星的确定性。木星和满月 联合起来反对金星。根据那本书, 有着惨重的代价,特别是对我而言。 这种联合过于靠近我的司命星太阳 金星恰恰在我的子午线上旋转。 等待观望的占星学家?那又怎样呢? 并蝙蝠的翅膀容易拔除妖气。 我们的乔叟本应当和他的但丁呆在家里。 他更准确地探出行星的位置, 本来会对此进行更深入的思索。 其余的呢?我让给 严肃的占星学家们去操心 那个联合,联合我的太阳, 与你的司命星火星相联合。 乔叟本会指向太阳在双鱼宫时的那一天, 完全对准我的海王星, 联合你的运星,并且定在 我的好名声与坏名声的第十宅。 我想我们的乔叟本会叹息。 他本会悲伤地摇着头使我们确信 太阳系与我们密切结合的那天会到来, 不管我们知道还是不知道。          猎鹰院: 我的女朋友像一张待射击的弩。 乔·莱德的爵士乐激起喧闹的声浪。 大厅成了泰坦尼克号倾斜的甲板: 一部无声电影,加上爵士乐的喧闹声。 突然,卢卡斯操纵这艘巨轮── 突然是你的出现。 第一眼。首先拍的一张快照 难改变的,依然凝固在相机的闪光里。 比你任何时候都高大。 挪动的身姿多么的苗条,你 那修长的完美的美国双腿 径直向上翘,向上翘。 那长长的芭蕾舞演员式的优美手指。 而那脸庞──一团喜气。 我见你在那里,比过去照片上的 人影更清楚,更真实, 彷佛我见你这模样只有这一次, 以后再也不会有。 松散的长发罩在你的脸上, 盖住你的伤疤。你的脸庞 是一团欢乐, 丰满的非洲人嘴唇,浓浓的笑意, 浓浓的口红。你眯起的双眼 像一堆宝石,亮晶晶得难以置信, 亮得像一串晶莹的泪珠, 许是欢乐的泪珠,浓缩的欢乐。 你想用你的快活 把我怔住。我记不清 那晚其余的情景。 我同我的女朋友溜开,什么也没发生 除了她在门口爆发出一腔怒火 和我对你的蓝头巾在我口袋里 进行呆呆的讯问 以及留在我脸上达一月之久的 一圈肿胀的牙印。 这个永受它影响的我。 拉格比街18号 终于我在拉格比街18号的 维多利亚式的老屋里等待你。 我想起那屋时,把它与舞台联系起来── 四层楼对着观众席。 在这整个四层楼上,里里外外, 爱的肉搏演了一幕幕,一场场, 四肢和爱和生命纠缠又分开。 谁都不老。一座不神秘的性爱实验室。 永久的表演──演员的名字换了, 但角色永远不变。他们告诉我说: “你应当写一本关于这座屋子的书。 这屋着魔了!谁进去, 出来时总不会有好结果! 谁进去了,谁就入了迷宫── 活像一座诺索斯!? 如今你在迷宫里。” 这惊奇的传说我听了惊愕不已。 我单独生活在那里,独坐在 为书桌、餐桌设计的旧条凳上, 等待你和卢卡斯的到来。 反正我想的不是 那个住在一层套间里的比利时姑娘, 她蘑菇般丰满,发黑如鞋油, 一位旧汽车商的笼中鸟,婚外女人。 他在地下室堆满排气消声器, 分拣了的旧汽车碎片,小型的拆车工具, 一直堆到人行道下面 没有灯光的讨人厌的厕所边。 那姑娘除了扮演爱情剧角色外, 与这屋里的一切毫无关系。 那个使她孤零零的屋牢看守 是一个魔鬼,一个脾气暴躁的 疯狂的黑种阿尔赛夏?人,他 在门上锁链条堵住进出口。 他看住她,因为这位旧汽车商终究太好, 有七年时间没让她用煤气灶自杀。 她与我无关。苏珊也与我无关, 她依然得陷在迷宫里, 将会遇上那里的弥诺陶洛斯?, 会从电话里占住我, 在那些夜晚你会最需要我。今晚, 没有什么使我认为我被他人所需要。 十年必然变得阴沉,他们三个 已在你的坟墓里,在苏珊 能在那个楼上的地板上 夜复一夜地踱步之前, 她独自哭泣着,正死于白血病。 在她的楼下,你和我已经在单人床上 温暖我们的新婚之夜, 新的大戒指戴在我们的手指上。 卢卡斯引导你而来。在你避居巴黎之前 你在伦敦停留一夜。 4月13日是你父亲的生日,是星期五。 我猜想,你想出游,一些令人愉快的 美国式的欧洲。在你去世数年之后, 我得知:你在巴黎的那些日子里 拼命寻找那种欢乐,泪洒巴黎石子路。 我推迟了你一夜的 惊恐、狂热和极度的畏惧──我成了 你的忧伤脑袋里的蟾蜍石?。 你追求的梦想,你祈求的再生, 你再也不会得到,永远不会。 你的日记告诉我你的苦恼。 我猜想你如何拜访你的每一个圣祠, 在狂热的信仰里,你会在那里撞见他, 凭洞察力,凭巧遇── 通常这是小孩对真正激情玩的游戏。 这不是将使你无助的最后一次 同时有我在你身边的数个小时── 保证有若干便士的伙食费。 我为我引起你产生轻生的傻念头心甘备受 折磨的同时,贿赂命运之神让你再世。 你在召唤我吗?我不知道 我如何变为不可或缺的人, 也不知道命运之神用我不经意的自行操作 会给你施什么样的急诊手术。 我能听见你登楼梯的声音, 是那么有生气,那么靠近, 似乎要听到你的窃窃私语,气喘吁吁。 把我搞糊涂了,那是你的武器: 在你全副武装来到楼上之前, 你要我听你的气喘声。接着是 一片茫然。你是如何进来的? 而后又发生了什么?例如, 卢卡斯怎么隐退的? 我们甚至坐着?你,一只大鸟, 披着你激动的羽衣,向前直冲, 亢奋至极。蓝色的高压电── 发荧火的钴,耀眼的辉光, 后来我才知道是你独特的气质。 你的双眼特别明亮,也很奇特, 两个棕色的小瞳仁,半张半闭,普鲁士式, 但流露着淘气的少女的神色, 由于兴高采烈而闪闪发光。 你的双眼是祖上传下的吗? 如同你传给你的儿子那种眼睛?对我而言, 你的双眼是新奇的来源。 此刻我终于端详着你。 你的圆脸,你的朋友客观地称它为“坚韧”, 而你,他们较残酷地称之为“乏味”: 一个极端灵活的精巧装置, 一个根据自己的降神会、自己的气氛 随时变化的精神面具。 我意识到你神秘的双唇 像土著人的那么厚,我 有生以来从未见过。 还有你的鼻子,宽宽的像阿帕切人?, 几乎是拳击手的鼻子,是对应犹太鹰的 天蝎鼻,以至于 使每只照相机成了你的敌人, 是你虚荣心的狱卒, 是你色欲梦公司的叛徒,是从 艾迪拉?的游牧民族而来的鼻子: 一张可能通过纳瓦霍族?篝火的烟雾 抬头看我的典型面孔。 你小小的鬓角,挤满发根, 被那富有魅力的时髦刘海 占了显要的位置。 你小巧的下巴,你的双鱼宫下巴。 它从不是一张原型的脸,从没保持一样。 它像海面──流动的水位 随天气和潮流的变化而变化, 随日月的运转而改变。 直至那最后的早晨,它成了 一张脸,小孩的脸──它的伤疤 像上帝的一个瑕疵。如今你却朗诵 关于黑豹的一首长诗。而我 拥抱你,吻你,试图阻止你 在房间里乱跑。尽管这一切, 你还是不停留。 我们向南走过伦敦,到弗特尔巷 和你住的旅馆。炸弹炸的废墟入口处的对面 已建了一座高楼,为了安全, 我们轻率地紧紧握住对方, 一起走进低级酒店痛饮。崩溃在 灵魂的咆哮里,你的伤疤 像它秘密的名字或者它的口令 告诉我你是如何自杀的。 我边听边不停地吻你, 彷佛一颗暗淡的星,在转动的喧嚣的 城市上空,低声说:保持清醒。 一颗胆小的星。我记不得 我如何私运自己和如何紧抱着你 走进旅馆。我们在那里了。 你的身子苗条、柔软,平滑如鱼。 你是一个新世界,我的新世界。 所以这就是美国,我感到惊奇。 美丽的,美丽的美国! 注:  ?根据英国著名历史学家安德森·佩里的考证,原诗标题St Botolph's系《圣巴托尔夫评论》(St Bo-tolph's Review)的简称, 是1956年剑桥的新杂志。1956年2月在该杂志举行的晚会上,普拉斯 和休斯一见便坠入爱河。普拉斯在日记里描写了她与休斯做爱时的感 觉和他给她留下的雄伟的印象。 ?公元前3000-1100年古希腊克里特岛上的一座城市称弥诺斯,诺索 斯是弥诺斯王宫宫址,故名。弥诺斯王之孙把牛头人身怪物禁闭在克 里特的迷宫里,这个怪物每年要吃雅典送去的童男童女各七个。 ?从前负债人和罪犯避难的伦敦的一个地区。 ?吃人的牛头人身怪物。 ?从前有人认为,形成于蟾蜍头内或体内的石块或石状物,佩在身 上能起到护身符或解毒的作用。 ?美国西南部的印第安人。 ?侵犯欧洲的匈奴人的国王,死于公元453年。 ?北美洲印第安人的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