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9年2月第50期

陈东东
　　1961年10月生于上海。1984年毕业于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19
81年开始写作，着有诗集《海神的一夜》、《即景与杂说》、《插曲》
，散文集《词的变奏》、《一份准自传》等。

　病　中

病中一座花园，香樟高于古柏
忧郁的护士彷佛天鹅
从水到桥，从浓荫到禁药
在午睡的氛围里梦见了飞翔
──那滞留的太阳
已经为八月安排下大雨

一个重要的老人呻吟，惊动了
　指甲鲜红的
情人：抚慰、清洗
扪弄和注射
他陈旧的眼眶滚出泪水
抵挡玫瑰和金钱的疼痛

隔开廊道，我身倮长窗
我低俯这医院里酷暑的风景
阴云四合，池鱼们上升
得病的妇女等待着浇淋
当我的视线自花园移开
第一滴雨
落进了第一个死者的掌心

　形式主义者爱箫

形式主义者爱箫的长度
对可能的音乐
并不倾心

他欣赏那近于黄昏的暗色
他想要看到的
是浏海遮覆眉眼的初学者

手指纤细
在杆上起落

这就彷佛为梦而梦
他骑车在城下
经过那旧楼

猜想有人在暗夜的蝉声里
并没有点灯
让月亮入户

优美的双腿盘上竹床
涨潮的乳房
配合吹奏

　八　月

八月我经过政治琴房
反复练习那高昂的一小节

直升机投下阴影
它大蜻蜓的上半身
从悬挂着鸟笼的屋檐探出

我已经走远，甚至出了城
我将跃上高一百尺的水泥大坝
我背后的风
仍旧送来那高昂的一小节

郁金香双耳，幻想中一匹走兽的
　双耳
鳞光闪闪的鲱鱼的双耳
则已经被弹奏的手指堵塞

八月，我坐到大坝上
能够远眺琴房的屋脊
那直升机几乎跟我的双眉
齐平：它是否会骑上
高昂的一小节
──这像是蜻蜓爱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