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8年12月第49期 黑龙江诗人作品辑 桑克 火刑柱上的比较     “巴黎的很多人不从事哲学,在那里搞   诡辩。” ──大阿尔伯特(Albertus Magnus) 1 厌倦出现的频率始终高于 美人出现的频率。这话必定 出自悲观主义者之手。任何 高雅的称谓都不能掩饰他在 大众心中的色鬼身份。仅仅 凭这一点,他就明白火刑柱 是他必然的结局,尽管他在 内心深处反覆对自己说: 我才是一个真正的神秘美人。 2 来自周围目光的数量与 来自美人周围目光的数量 大体一致,只是形状不同: 一个呈斑马纹,他在其中 被切成数段,以成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 作者不朽:另一个呈猫眼形 她在其中像条美味的鲈鱼 而且已经降临在大众的厨房里。 3 他认为:黑夜的黑与黑暗的 黑,并不在一个层面上 这和堂叔、表叔都是叔叔 却分属不同姓氏的情况 差不太多。他为自己的睿智 感到难过,因为它仅仅限制在 对于亲人的辨认上,而对于 他所在的时代,他只能想到 色彩,这已决定他觉悟的等级。 4 那些欢呼声很像他在 黑海岸边听到的浪花声 只是缺少一吐一吸的韵律。 他一吐一吸模仿着回忆 而那来自许多不同厚度 嘴唇的呼喊──异教徒 烧死他!──在他的耳边 变成低婉的小合唱,这比起 浪花,是相当现代化的革命。 5 母亲额前的皱纹比额顶的 头发茂盛。而妹妹欣喜地 在他的所有藏书上签上 自己秀丽的名字──芳芳。 她的男友敬畏地望着抱着 书的芳芳,这荣誉在过去 属于冷漠的哥哥。父亲在 墓志铭下面三米之处,比泉眼 略高,品德却正相反。 6 在众多的眼睛中,他挑中 灰色的眸子,它应该长在 美人──娜娜的脸上,而 现在的她正在流泪,为了“他”。 那个“他”正在她的情书 深处,梳自己的山羊胡子。 他想看见自己的双手,它们 正紧挨着屁股,一根绳子 告诉他:制度比物理学高明。 7 他轻轻叹息,穿红衣的 服务生以为他在忏悔。 他对自己说:我是在忏悔 因为我无知。而我泄漏的 一点人世机密竟置我于 死地。他想不通,而众人 在他脸上只能看到:谦恭 平静、容忍混合的笑容。 尿与汗,发烧时才能分清。 8 好像他在这里已站了 一整夜,而其实刚刚 坐着马车来到。疲惫的 衣服上还有马鬃的臊味。 他比马更像一匹马,而马 却像一个临死的人使劲嚼着 眼前丰美的食物。历史上关于 寂寞的难忍程度,多少有些 夸张,而夸张比叙事有魅力。 9 生命的消逝极为轻易,但比 一滴水,还是要难些。 他为一个古老而新鲜的发现 暗暗吃惊,彷佛梅花在 繁冗的夏季开放,而在冬天 壁炉却被账单的厚薄吸引。 不合时宜。贫穷。说出后面的 词令人羞愧:因为它不必要 正如一滴水没必要讨论。 10 他清楚:是自己请自己 来到这个稍高的地方。 还不足以俯瞰大众的头顶。 若再给我一年,或者一个月 或许情况就会有所改变。而 预言家看到:那个景象 三百年。他的价值仅仅是众多 例子中的一个,当他被一个 研究生在旧书中找到的时刻。 1997.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