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8年12月第49期 刘耀中 　　　英国现代贵族诗人──伊迪斯．西特维亚 　英国乔治．西特维尔男爵和他的美丽妻子──意大利贵族之后裔， 婚后1887至1897的十年里，生育了三个子女，各相隔五年。在这个书 香门第，充满着浓厚的哥德式气氛中，子女们除了接受严谨的正规教 育之外，还可以博览家里众多的藏书。他们自幼受到诗书的熏陶，加 上后天的修养，姊弟三人先后成为20世纪英国优秀的诗人。姊姊伊迪 斯于1954年被女皇伊丽莎白二世册封为“大英帝国大十字勋章夫人”； 比她小五岁的弟弟奥斯伯特不但是诗人，还是讽剌小说家；比她小十 岁的弟弟萨谢弗雷德对于艺术领域的作品更胜一筹。这个家庭不但是 贵族之家，也是诗人之家。 　1887年9月2日，伊迪斯出生。男爵夫妇渴望生个儿子，不免有些失 望，便把伊迪斯交给乳母喂养。 　乔治男爵是一位开明人士，为人和善、风趣。他的妻子却是一个典 型的欧洲贵族作风，藐视一切，居高临下，还带几分做作。伊迪斯继 承了母亲高大的身材。她没有得到父母的照顾，养成了独立而不可征 服的人格。有时候她自怨自艾地“为什么过早地来到这个家庭，一棵 热带的野生植物，为什么偏偏生长在寒冷的北方？”她没有进学校， 而是由家庭教师司教。那时她就对诗歌发生了兴趣。 　伊迪斯成年后，身高183公分，她并不掩饰这个异乎常人之处，反 而以凸显身高为特点，着长裙加披肩，满身珠宝，炫耀夺目。一顶宽 沿华丽的帽子下面，是一张狭长的面颊，低垂着沉重的眼睑，遮住了 一双深深凹陷的大眼睛，有时围着回教的头巾，增加了不少神秘和异 国情调。这一身打扮，加上她的家世，十分引人注目。她有些异乎寻 常的怪癖，终身不嫁。旁人见其怪，她自己却是自我欣赏，认为不怪 则非尽善尽美，这样才能与她的优越感相称。 　伊迪斯住在古堡中，自得其乐。读书范围很广泛，诸如美国心理学 家威廉詹姆士的作品、史坦因的著作、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齐其 里的文章，以至俄国革命家托洛斯基的学说等莫不涉猎。 　伊迪斯被读者奉为技巧娴熟的诗人，因为她对诗歌的节拍与韵律素 有研究。她出生在斯卡伯勒(Scarborough)，成长于祖传的兰尼苏(R anishaw)大殿古堡中。她在那里实验写诗，她的诗调有时粗糙剌耳， 有时美妙动听，尤其不喜欢采用传统写诗的手法。她认为传统的运用 比喻，达不到感情上的交融，默契胜于描写。因此她的诗主题鲜明、 新奇，甚至怪诞。而她弟弟奥斯伯特和她的文风大不相同，奥斯伯特 以文笔优雅取胜，虽然有时晦涩难懂，语言华而不实，但充满幽默。 这可能由于他就读于伊顿，1912年参军，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 服役于浪漫的法国之故。战后的1919年就弃军从文了，将武装作战转 为笔墨战。伊迪斯的小弟弟萨谢弗雷尔(Sacheverell)是在伊顿大学 和牛津大学读书，以旅游和文学为嗜好，文笔富于艺术性。 　1914年，伊迪斯27岁，被她的乳母海伦带到伦敦。介绍她阅读了法 国象徵诗派及蓝波的著作，这对她有很大的启发。读了蓝波的〈在地 狱的季节〉把英国看作一个寒冷的荒原；贵族卜滋华的庸俗主义，虚 伪得像是带着面具。穷困的社会被掩盖，而英国的雾气，遮断了阳光 的照射，使寒冷的地区越加寒冷，她不愉快，犹如一位统治着一片不 毛之地的无奈公主。她的诗作影响了当时英伦的诗坛，那时英国正盛 行着乔治派的模型，而在那个时代佛洛伊德和荣格心理学影响尚未波 及英国。 　下面一首诗，反映了她这个贵族“公主”的心理： 　　　心脏和大脑 　雄狮告诉母狮：“当你化做黄土， 　失去了太阳般的炽热， 　（即使不喜爱，仍有色欲冲动）── 　直到骨血重现精华。 　凸起的肌肉，像大海的波浪滚动， 　明亮的爪尖，锋利如玫瑰剌， 　纵然我们不做爱， 　到那阳光温暖了心，冷月入了骨，融而合一。” 　当白骨横卧在砂地上， 　“伟大的金星，带着太阳的余热， 　胜于黄金，强于一切， 　黄褐色的雄狮，彷佛被火焰吞噬。 　却仍然活跃……这就是心脏 　力大无穷，我曾经是大力士 　曾是参孙，强壮如海洋中的标柱 　但是心中的火毁灭了我，头脑也变得愚钝。” 　太阳告诉月亮：“当你是那样孤寂、苍白和萎缩时， 　我呢，在森林中，死神徜徉在我的金色盔甲旁。 　绝望的爱情就是这样， 　从不说时间已过， 　心中的欲火和精神之火，将要合二为一。” 　关于西特维尔家族的三位著名诗人、讽剌小说家、作家的著作，在 其他书籍里，可以查出，但都是分别叙述，接著作分类列出，笔者现 将姊弟三人的重要作品及文艺活动，依年序陈列于下，供读者参考。 　1916-1921的五年内，伊迪斯协助创办了一个年刊，名为《车轮》， 专门刊登现代诗，他们姊弟三人都是年刊的主要撰稿人。这是伊迪斯 自费出版了她的第一部诗集《母亲》之后的文艺活动。由于该刊物的 作品，几乎都是反对“乔治派”文艺的论点，而招致一些评论家们的 非议。例如有人说，《车轮》只不过是记录了那个时代的历史而已； 伊迪斯过于重视象徵，什么狮子、孔雀、玫瑰、血液和骨头等等。甚 至认为伊迪斯的组诗〈门面〉也不过是受意大利影响的前拉斐尔派的 产物罢了，没有什么了不起。 　〈门面〉组诗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伊迪斯摆脱了家族的羁绊，到 伦敦去工作，和两个弟弟一同反对英国因发国难战火财而致富的“暴 发户”有感而作。1923年，她自己上台朗诵过这个作品，连伊丽莎白 公主也莅临聆听过。音乐家威廉．沃尔顿曾为这部组诗谱曲配乐，1 931年〈门面〉改编成芭蕾舞剧，第一次上演后引起轰动。1954年，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封她为“大英帝国大十字勋章夫人”绝非无的 放矢。尽管如此，还有人讥讽她是一个没有成熟的贵族小孩，还有英 国戏剧家骂她“荒谬”。名评论家路易士诬蔑她是怪物，一个残酷而 贪婪的“老Harpy”，人面兽身的女人。这些评论家无论他们是出于 正义或是恶意，我想总有几分英人的大男人主义在作祟罢！ 　在姊弟三人耕耘《车轮》年刊的三年后，奥斯伯特索性退伍，投入 文艺创作中。同年他写出诗集《阿尔戈瑙特和古格瑙特》，次年(19 20)写出讽剌小说《温斯顿堡世家》，1923年出版诗集《绝情》。19 26年出版的《攻击之前》，一炮打响，奠定了他在英国文坛上的地位。 这部小说充份地暴露了英伦上层社会的虚伪和堕落，代之而起的，将 是英国的中产阶级这股新生力量。就在这一年，小弟萨谢弗雷尔29岁， 写出一部自传体的《一日一夏》幻想曲。 　1927年，伊迪斯完成了《乡村挽歌》诗集，1928年萨谢弗雷尔写出 《南方巴格克风格艺术》，1929年写出《哥德式的北方》，因为他出 生在斯卡堡，成长在一个富有哥德式的家庭中，所以深有体会。192 9年奥斯伯特写出现代荒诞派小说《茫然若失的人》，采用变形手法， 一反常规而作。1930年写出著名短篇小说《哑巴动物》，1933年用 《茫然若失的人》的变形而又不失其形式的手法，写就《西奈岛的奇 迹》。 　1930年伊迪斯发表评论作品《波普》，同年萨谢弗雷尔完成了一部 著名的叙事诗《多恩博士和高康大》以及《茅利塔尼亚》摩洛哥游记。 　1933年，伊迪斯写了《一个主题的五种变化》和散文集《古怪的英 国人》，1934年的《现代诗概述》，1940年《新诗与旧诗》，给人们 印象最深的是当大战中德国轰炸伦敦时，她写的《不停的雨》。她那 萦绕人心的朗诵音调，俨然如同20世纪的耶稣受难记，使人感动、难 忘。她痛恨战争，曾愤怒地谴责美国利用原子弹轰炸广岛。1943年她 又写了《诗人扎记》，这一年她父亲乔治男爵去世，由她弟弟奥斯伯 特世袭了“准男爵”的爵位。而萨谢弗雷尔就在这一年写了《显赫与 痛苦》。 　奥斯伯特承袭了准男爵的爵位后，写了五本自传：《左边！右边！》 于1945年完成，并写了《绯红色的树》，48年写了《多美好的早晨》， 49年写出《邻房中的笑声》，50年写了一本传记，是回忆他父亲乔治 男爵的。乔治的风度跃然纸上，被读者认为是最著名的回忆录之一， 把一个古怪的西特维尔家族写得活灵活现，使乔治被评论家评为“最 不可思议的家长”。 　伊迪斯于二次世界大战胜利后的46年，写出歌颂英国女皇伊丽莎白 一世的作品《伊丽莎白的鼓乐》，62年又写了《女皇与蜂箱》；49年 写出《玫瑰赞歌》；53年写出《园丁们和天文学家们》；62年写了 《被弃者》；64 年完成了她的自传，65年出版。然而这位金雀花王 朝（自亨利二世至查理三世1154-1399的英国王朝）的后裔，于1964 年因心脏病而逝世，享年77岁。幸好在她75岁时，在伦敦重演了她的 芭蕾舞〈门面〉，由音乐家沃尔顿亲自指挥，这对她是莫大的鼓舞。 她在1955年信奉了天主教，使她死时，心境平静。比她小五岁的弟弟 奥斯伯特在她去世后的五年，在义大利的蒙塔尼纳去世，也享年77岁， “准男爵”的爵位由萨谢弗雷尔继承。萨谢弗雷尔写了《修道士、修 女与修道院》，完成于65年，68年写了《重游南方巴洛克》，其他作 品还有42年完成的《原始部落的风俗》。 　伊迪斯生前交结许多朋友，有诗人汤玛斯、劳伦斯和路易斯、“百 花园”文化界名人吴尔芙，还有赫胥黎、爱德文、高斯等等。二次世 界大战后，美国读者喜欢欧洲文化，于是在纽约上演了她的〈门面〉。 因此，她访问了好莱坞，顺便到洛杉矶的中国城一游。认为美国不会 管理经济，才出现了“贫民区”，而且美国的大众文化也不怎么样， 美国人对她的评论感到不安。她在好莱坞结识了著名影星玛丽莲．梦 露，她喜欢梦露这人的聪颖。她们促膝谈天，从哲学谈到鲁道夫、斯 坦纳的通神论，梦露极力追求精神上的满足，和她在影片上的形象相 反。 　伊迪斯的男朋友是从东欧跑出来的画家柴利朝。柴氏的画带有后现 代色彩，对后来的画家颇有影响。伊迪斯晚年，社会上给她不少荣誉 头衔，50年任皇家文艺社会副主任，使她成为一个主要诗人。她的作 品影响了诗人戴伦汤玛斯、嬉皮和朋克派文化青年。她代表英国贵族 叛逆的一派继蓝波之后影响较大的诗人，也可以说影响了20世纪文化， 摇滚乐诗人、妇女解放运动、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解构文化等等。 而伊迪斯本人是不愿脱离贵族的背景的，也就是说不放弃她的贵族传 统。她的一生都是在大英帝国影响下的艺术和艺术家的中心，她自己 承认有双重人格，正如罗马门神的两面像，一面是高兴的表情，另一 面是哭泣的脸孔。她的强硬个性代表了大英帝国20世纪的文化人物， 一方面施展她的帝国侵略，另一方面又搞人文主义、反战文化等等。 　伊迪斯的崇拜者有两类：一类是专心阅读她的作品而心悦诚服的读 者，另一类则是羡慕她的贵族身份，辉煌的家世，以及对她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