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8年12月第49期

方子 

　中国胃

我从美国的黑夜走来
我从大洋彼岸的和平中走来
粘稠的胃液裹着我
你就是我要寻找的中国胃
我要歌颂的中国胃
我要吃掉的奶油和面包

来了吗　共和国的总统
来了吗　要吃掉世界上所有生命的
　　　　──中国胃
来了吗　穿着中国古老旗袍的小姐们
来了吗　吟诵诗歌的朋友们
在这蓝色老虎沙龙之夜
我来了　我带着中国的胃
我带着一支美国的歌
我带着诗人的伤痕
我带着诗人的孤独
我带着诗人的浪漫
我带着我的微笑
回来了

在此岸与彼岸中冲击
冷漠的大海和蓝天
生命的东西回来了
我读着父母脸上苦涩的微笑
我的胃渴望一顿共和国的饱餐
我看见了淋湿的原野
我看见了淋湿的天空
我抚摸动物身上的羽毛
飘飞的红色
飘飞的虚无
在烧焦的阳光下消失

我打开腌制人心的□子
你饥饿吗　你孤独吗
你张开大口要吃掉岁月
令活着的人忍受恐惧

中国胃　开始走出古老的肉体
在市场上排列着黑名单
它要先吃掉谁　是俄罗斯
还是美国
中国胃不是地狱
但也不是天堂　一旦饥饿
它也许能吃掉你头脑中的思维

一切伤口并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不流血的伤口
最可怕的是不饥饿的胃
最可怕的是不吃饭的胃

今天我回到这块曾经
让我伤心的土地
坐在快要断裂的翅膀上
我看见灰暗的天空下
中国胃闪着金子般的光芒

你们知道吗　中国胃
它想吃什么
牛奶面包已经填充不了
它的饥饿
母亲的乳汁也让它呕吐
电脑和足球使它痉挛
使它困惑

睁开眼睛看一看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坐在井里的青蛙
怎么能看见整个天空
走不出肉体的中国胃
怎么能尝遍整个世界美味佳肴
中国胃　你不能再满足你的
燕京啤酒和二锅头

岁月留给每一个人脸上皱纹
一代又一代的成长
一代又一代的迷惘
我所有的明天是否还有阳光
告诉我──中国胃
那些自杀的人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
那些活着的人是因为对死亡的蔑视
中国胃──你感受的是活着还是死亡
□着伤心的岁月
我回来了　我带着
我被损害的头颅
我被损害的名誉
我被损害的大地
我被损害的历史
走向浑浊的记忆
走向一个空虚没有内容的梦
走向一个酷热饥饿的北京
走向一个吞噬我肉体的中国胃

1998/7/17寄自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