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8年10月第48期 秀 陶译    阿图.隆克维斯特散文诗   今 天  今天,呵,今天只是白粉墙上的一块尘斑,一根结合两片木板的钉 子,一只装了旧衫半开口的箱子,一队自地穴爬上来的蚂蚁,有人不 停地敲打一个铁桶,或许是一片不幸的百叶窗变成一把破扇,一只穿 洞的机车内胎在地窖的水泥墙边修补,一张摺叠得好好的像是不曾打 开过就被抛弃了的报纸。  今天,一阵锐利得足以削去土豆皮的风,一辆尚未整备好的箱型车 走着,突然遭到一阵急雨,一些连枝扯去的玫瑰,一些又留下黑黑的 负荷像是带有湿湿的毛⌒,一段锈铁枝冒着灰发样的烟,一个人坐下 来展示一只鞋上的破洞,一连串的驳船载着砂石在急流中颠簸,一个 小孩上学看来像是早了好几年。  今天你只不过看到撕破了的一幅美味蕃茄的彩页,一段桦树干上有 人钉了一支钉,挂了一只旧式的怀表,(于是你便以为有人爬上树梢 像是在卧车厢中休息了),一条短短的送葬行列手执花□而非花圈在 缓缓地潜行,小屋上一面卷着的旗子像是缠了□带的伤指,一只小小 的母麻雀以她水滴样机伶的眼望着你叫你脸红。呵,日子自我们的时 间离去再不回来!  月 亮  是否所有关于月亮的诗都写完了呢?呵不,还有许多不曾说到的!  月亮看来更像个醉汉样摇摇摆摆地穿过太空的废墟。或者受了致命 的创伤,在地平线上悬着,血液洒向大地。  月亮像脸盆样滚落无底的深井。它植根于地上像长着一根独牙的野 猪。它像一个力竭的战士样苍白地躺在一块浮冰上。  月亮化身为一个旧布袋装满了它的烦恼。它涉出油泥的沼地去自沉, 或者向自身纵火,像佛教的尼姑所作的那样。  月亮是个疯人,他挤出监牢,头却被铁栏夹住。月亮展现它被一把 阔斧,或者(人道一点)断头台砍头后的伤喉。  月亮在大城市的烟雾中像肺痨患者一样咳着。它举起手,上面流着 铅绿色的奶。它在霜冻的自燃中熄灭如一朵翠菊。  月亮走进山中如走进扑满,虽仍然再出来,但总是磨损得更糟。  月亮像头痛丸失眠药那样不断地有被吞下的危险。奇怪的是月亮很 少在梦中出现,那时它不是扮成国王便是扮成土匪。  月亮已经习惯了狗们的吠叫,对那吠叫已无动于衷,但对于火箭的 呼啸则吃惊不已。  观 察  我昨天是另一个人,我明天还会变成又另一个人。凡我看过的都已 经忘记了。不过那些仍然存在着,在角楼上某处。  惧怕原不属于我,我只是借来要用多久便多久。  这是最普通不过的喜剧效果;某人全力地投身于一开着的门。  出生在瓶子里的梦,最了不起也只是在瓶中航行的帆船。  衣服轻得一自身体挣得自由便飞上天花板。  到晚上窗户应保持开放,好让某些物事出或者入。  地平线在玫瑰丛处翻倒如一辆蓬车,松树丛看来蹒跚,彷佛一群强 壮的小矮人正扭扯着它们。  渔夫们妻小等待的眼色展平了风浪,她们像熨斗那样烫平了水的皱 纹。  稻草人穿了礼拜日衣服站着,一似殡葬时的客人样漆黑,在到来的 城市人那些花花绿绿的破布之间。  走过一个戴宽边黑帽的男人,除了传教士而外不可能是别的什么。 心不在焉的妻子把鱼煮过了头,乃至眼球脱出像珍珠。  当雷电使窗廉飞起的一瞬,什么祈祷也没有用。但仍有人能打开一 本书进入一个奇妙的花园。  在梦中遭到压抑的将在现实中挣脱,而杜鹃在五月写就的,将在九 月以它自己的翅翼飞翔。  你的命运  从无父之儿你已变成无儿之父。母系的血报复似地浇淋你,却溶不 了你。在司芬克司提问的十字路口,你的选择周围满是投出了人体轮 廓的刀子。  脐带像睡莲的茎样没入泥的深处。你双眼内的光从不够你用来瞧看, 你得像◆鼠一样用听觉代替观看来行走。你想要一株更高的树,一株 结另一种果子的树,即使它将像绞架一样吊死你。  就算烟来写你的名字又有什么用呢?林中树枝上你的爪痕有什么意 义?你像农夫样播下的玻璃屑会长出什么?你的灯,那以生命中积聚 的精力点燃几个片刻的灯又有什么用?  你将跌入洪炉内融化,然后混以生命中一切其他失败的方式,重新 ◆冶出来。在眉目的光照之下,仍然缺乏信心,仍像水将下坠前的片 刻那样迟疑。  译后:Artur Lundkvist,一九0六年出生于瑞典南部一中农之家, 一九二0年迁入司德哥尔摩由自学而从事文学活动。三0年代成为" 五青年"诗人群之主干。"五青年"中也包括一九七四年诺贝尔文学 奖得主之一的马丁生(Harry Martinson)。隆氏诗作极丰,早年作品 曾有过抒情诗作,六0年代后,除小说而外则全是散文诗。此处所选 乃转译自英文的Modern Poetry In Translation: 1983。英译者为女 诗人Diana W. Wormu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