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8年10月第48期

非　马

　　　阿拉斯加游记三首

　冰河湾 

所有喧闹的 
五光十色 
早被它呼噜一声 
吞到肚子里去了 
只剩下一抹淡蓝  
在那里幽幽闪烁 
彷佛徐徐点燃的酒精 
把搁笔缄口的诗人
烧出一身 
清醒的冷汗来 

冰自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机停火熄动弹不得的游轮上 
一声惊呼 
还来不及自张大的嘴巴逃出 
便被急冻成  
一个坚硬透明的梦魇 

强自镇定的心 
此刻越跳越 
慢终于── 
有免费的热咖啡！ 
就在大家抢着排队的时候 
引擎隆隆启动 
船开始小心翼翼往后倒退
然后掉过头来一溜烟兔脱 

远处
一条灰鲸适时地浮上水面 
为大家呼出了一口
如释重负的水柱 

顺着它尾部猛烈□动的方向
我赫然看到 
低垂的天空上 
有墨迹未乾
不正是诗人洛夫
那劲拔却微透苍凉的草书吗 

　附注：今年五月底有阿拉斯加之旅，事前读到洛夫及叶维廉有关大
冰河的诗作，心想这下子可有搁笔的好藉口了。回来后却仍诗思萦绕，
只好再度提起秃笔来。 
1998·7·8
	

　浮　冰

脱离母体时的轰然欢呼 
此刻仍在水面上载沉载浮 
一头是亿万年冷澈心骨的禁锢 
一头是从此海阔天空无边无际的自由 

在一个乍寒乍暖忽晴忽雨的早晨 
我的眼光 
就这样随着你载沉载浮
一点一滴消失 
一点一滴溶入 
茫茫的大海 
无声无息 
　　　　　　　　　　　　　1998·7·11		
　冰上鸳鸯 
	
水土不服是必然的 
如何在这冰天雪地的异乡 
沾一点廉价香水的体温 
吐一口冒白雾的鸟气 
做一个湿润短促的旖梦 
才是当务之急 

至于在鸟语花香的江南 
一对鸳鸯正从谁的头顶上
喇喇飞过 
那样遥远的风流韵事 
便留给多年后
一个过路的诗人 
去欷□探究吧 

　附注：阿拉斯加的凯奇坎(Ketchikan)是有名的 出产蛙鱼、矿物及
木材的城市。二十世纪初叶， 吸引了大批爱冒险的男人们，独身来
到此地。位于河街(Creek Street)的红灯区于是应运而生。其中最有
名的是一个叫桃莉·阿瑟(Dolly Arthur)的女人。我们参观了她营业
的房子Dolly's House，所有的家具装饰都保存得很好。最使我们感
兴趣的是墙上挂的一幅八仙过海的刺绣，卧房里有一 两个绣花椅垫，
床上好像还摆了个刺绣的鸳鸯枕头，不知是哪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中国
顾客送给她 的礼物。
 
1998·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