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8年4月第45期 秀陶译 马克斯·夏可白散文诗抄 译者在本刊第卅六期的一篇文章内,提到过 Max Jacob,并且引例过几首他的作品。现更 将读他的《骰杯》时所译各首,整理出来,公诸同好。关于夏氏之简 介,请参阅该期拙文,此处不赘。  罗蜜欧与朱丽叶的阳台 那是个怎样的阳台呵!那是个公园内演奏军乐的阳台。呵,我同军乐 团中那个长笛手很熟。我也认得尤金,医生的医护女工。有个礼拜天, 军乐团演奏“歌剧威廉泰尔选曲。”在一个休止之间,船歌升起: “黑森林”,笛手独奏,他的音乐充盈在夏日的空中。佛洛吉山上的 树林都弯下身来听。洛克·玛丽亚巷的树群都踮脚向天。军乐团的笛 手不仅称职,他是全神投入的。他的笛声将威廉泰尔中的船歌奏成了 向那个医护女工爱情的宣示,而那位护士也懂得! 她紧拥着那双由她看护的小手,紧紧地,抵在她自己童稚的膝上。她 注视着乐团的变化,夜莺之歌,云雀之歌,众人分享的爱之歌。 听众的圈子散了,大家走开了。 廿年后,我凑巧碰到了那个笛手:“我记得我们部队就在那天当晚开 拔出去演习。当我回营时,她已离城而去。我从未同她讲过话,从未。 ”  灵魂与心意 近来我常想到某个马来西亚的王子,仅只下半身是人的,其余部份都 是黑色的大理石。 我想到园中巨大的岩石,以及我梦幻的青春期所发生的神迹。那末, 请听听这个故事吧!你相信神迹的人们……很多纯然严肃的人都相信 神迹;我也同意他们,也是他们中的一个。相信神迹能避免心智方面 过度的劳神,呵,所有严肃的人呵!当我卷发的年代,头扬得高高地, 我常漫步到父亲的庭园之边沿。来到一处,那里有一岩石半被苔藓及 藤蔓掩盖。我常爱瞪视着那石群,直到它们活起来!即使今日,我仍 能在纪念碑的一角,在山岩边看出面孔以及故事,仍似在父亲花园的 边缘…… 我总会在长凳上坐下瞪着大石看,瞪着苔藓及藤蔓看,而每一次它是 同样地变化。一只骆驼,一只实在的石作的骆驼。骆驼背着一个石头 的阿剌伯人。就衣着看来,一定是个王子吧!一年暑假的时候,我回 到家,傍晚时到的──回家的第一晚──去检视那个我的眼依例能将 其转变成雕像的石头。我简直变得兴奋极了……不消多说……骆驼活 了,它转向我,以它那肚皮舞女一样的眼神以及粉红的颈项。那个王 子也依旧是石作的,依例地缠满了豪华的叶子。很久之后,我得知所 有这些神迹,都是天使的告诫,在这个石骆驼的变幻中所反映的,令 我忆及那个马来西亚、半人身半大理石的故事,灵魂的进展,心意追 之不及也无所谓。  一九一四 他挺出的肚皮套了一个松松的腰箍。他插了羽毛的帽子被压得扁平。 他的脸是死亡的头部,黑而凶残得你还以为是见到了犀牛角,或者他 的颌骨上生的什么附属物。呵德国式死亡恫吓的样本。  战 争 晚上,郊区马路上全是雪:土匪即士兵。剑以及嘲笑攻击我,我被剥 光;留一条命下来也只是为了再跌入另一次的算帐。这是军营的还是 客栈的院子呢?这样多的剑!这样多的茅!雪正下着。带毒的针筒剌 我;他们要杀我!一个蒙了皱巾的骷髅头咬我的手指,昏暗的街灯投 我的死亡之光于雪上。  非我自己风格的诗 ──给你,波特莱尔 在一丛冬青附近,叶缝间可以看见城市,唐璜,鲁士柴,浮士德以及 一个画家,正在谈天。 “我累积了巨大的财富!”鲁士柴说:“但它并没有替我带来享受, 我总是从事买卖,一直希望重拾第一个百万带来的快乐。” “我一直在愁苦中追寻爱情。”唐璜说:“不爱而被爱是一种苦刑, 但我还是一直追寻着,希望能重拾我第一次的激情。” “当我找到成名的秘诀时。”画家说:“我不愿闲下来,仍然追寻着 其他的秘诀,我的声名因而受损,现在,虽然我讨厌它,但仍不得不 从头来过。” “我遗弃了科学而就幸福。”浮士德说:“现在却正想回到科学去, 我的方法虽然有点过时,但除了研究而外,没有快乐。” 在他们旁边,一个头戴假花冠的少女说道:“烦死人,我太漂亮了。” 而冬青的后面,上帝说:“我懂得这宇宙,我烦透了。”  无 题 漆了浅红色的玻璃首饰盒,看来就像是红木制的一样。里面装了首饰, 被偷掉之后,又送回来了,谁干的呢?“你以为呢?”我母亲问。我 望着那些首饰,几个别针,镶了宝石或者水彩。“我觉得被小偷侮辱 了!他还回我们首饰是因为它们不值钱,换了我也会归还的。”“这 个小偷是个诚实人,”我母亲说,“至于你么……”  拿波里的丐妇 我住在拿波里时,大厦的门口总是有个女丐,我在爬上马车之前总会 丢给她一点硬币。一天,因为奇怪从不听到谢谢,我便望向那女丐, 才知道我一直当作女丐的只是个漆成绿色的木桶,里面装了些红色的 泥土以及几个半烂的香蕉……  神秘的天空 舞会归来,我在窗前坐下,向天空张望:云看来就像是一群围桌而坐 的老人的头。有人送进一只白色的鸟,身上还有羽毛。一条大河横过 天空。一个老人正垂目向我,他正要开口向我讲什么。当这过程消散 时,留下纯然闪耀的星群。  日本家庭 在妹妹去世殡葬完毕之后,那个日本小家伙又动身回法国来了,那个 日本小家伙!他忘不了他的妹妹,他在报纸上画连环画,就他而言, 所有女人的面孔都是妹妹的。一位在大使馆工作的老妇人,好心地替 他老家的父亲寄了一份报纸回去。父亲看到后,突然哭了起来;他认 出了他的亡女。  善 心 我在办公室工作时,常常好心地把火炉边的座位让给同事。他向我供 认说,他并不喜欢火,之所以接受让位是出于好心,他以为我不喜欢 火。  夜 曲 那天晚上,赛纳河在伦敦流着。 在司法大厦前面,一个高帽子正就着月光读报纸。一个小妓女在一段 漂亮的犯罪案的半途来打扰他。她叫艾达,丑,金发,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