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7年6月第40期 尹玲  读看不见的明天 ──重构六0年代 (子) 烽烟是我们随身携带的菱镜 在别人不知愁的少女时代 我们青春的笑眸闭在镜中 被薰成一条完整的泪河 沙场是我们的疆土 一种生命美学的宿命 每一刻都能接饮 喷涌如浆的 甘美热血 (丑) 我们读水浒 读红楼 读三0年代今生不能见面的作家 读金庸射雕后再度笑傲江湖 读台湾诗人晦涩或不晦涩      雕琢或无痕的诗 读众家炮弹炸开以后的种种讯息 读看不见的明天 咀嚼十八岁的忧郁 怀拥八十岁的悲愁 想着世界的确已至末日 而我们还未见到蓝天 (寅) 市街中心一团火焰熊熊绽放 完成某一和尚的舍利子 起始我们或许流泪 不知一副黑炭学人打坐 与生命能有何种必然关系 末了仍啜着浓涩的咖啡 在无能入眠的白夜里 倾听庆余使尽气力的歌声 雨落滴答 苍凉地 诠释郑功山的战野爱恨情愁 冉冉上升像刚点燃的照明弹 又徐徐下降如才出窍的幽魂 交织在飞若星雨的枪炮交响曲目中 (卯) 我们哀伤地看甘乃迪在电视上倒下 聆听越战随着美军欢欣的从八方升起 我们习惯几天一场政变 却懒得记住新领导人的名姓 美国是我们的主 法国是我们的神 巴黎的学潮揭启南越的嘉年华会 我们终于能够和巴黎学生一样 兴高采烈示威游行 扛着我们独有的战地钟声 (辰) 饮畸情的可口可乐 嚼杂味的青白箭口香糖 跟不知名的美兵 学一口烂英语 买人们从PX偷来 摊满 露天市场地上的 一台美国手提收音机  偷偷摘取被禁听的域外空气 一卷美国柯达  追捕迅速逸逝的眼眸 嫩稚而沧桑 一块美国香皂  洗去一身弹孔 漂成“美”白身躯 一瓶美国洗发精  寄望乌黑发色变金 眼珠化蓝 还有罐头 还有卫生纸  进去的和出来的都染有异国色彩 偶尔也买到一丝美式呼吸     做一场美式性爱     来一次美式婚姻     只要一纸证书     带我远离战地 (巳) 我们随猫王又摇又滚 将披头四挂在耳上嘴边 迷恋亚兰德伦的俊酷 痴想丹妮芙冰霜冷艳 爱萧芳芳的雅要陈宝珠的帅 不许林黛的现代胜过乐蒂的古典 解码费里尼的八又二分之一 辩证叔本华的悲剧哲学 质疑尼采的上帝是否真的已死 一再探讨沙特和卡缪 到底谁才是存在真主 能给我们一个不必早死的存在 (午) 我们操着粤语 越语 法语     美语 英语 国语 和不知哪一国哪一地的语 谁的声音大 谁 就是我们的主子 我们是宿命的终生异乡人 额上纹着判无归属的黑章 在边缘地带无终止地飘荡 (未) 我们掏着羞涩的口袋   办起乾涩的诗刊   咽吞苦涩的日夜   写下青涩的悲歌 写我们无根的乡愁 写其实渺茫虚幻的明天 写不知该诉向哪一方宇宙       哪一尊神祗   炮火烘焙的新鲜梦呓 写灰烬中流泪的碑石哭驼了背 写青丝如缎伫立黑夜  让带腥的风吹成白芒 写手执彩笔未及涂绘  即已痉挛的年轻尸身  如何恨着那片空白  强绑在手上喉间 (申) 我们飙车 想着能飙上月球多好 像阿波罗十一号 跟嫦娥姑娘约会 我们飙舞 若能一飙到天明 可以不必睡觉 不必拥抱永不深入的梦中 枪炮固执的缠绵 (酉) 烈士那样以赴死心情 悲壮地牵着情人的手 在不知何处正布着不知多少枚 定时炸弹的城市中 探索 没有未来甚至没有下半秒钟的恋爱 眼睁睁看着秋季更迭 幻变出一座座有形或       无形的新坟 (戌) 当越战升至与天齐的高度 在台北佯装升平的空气中 呼吸着遥远越战隐约的硝烟 我们静静悼念 血花纷飞下 单薄如梦脆弱如醒 稍纵即逝的玫瑰年华 (亥) 想我六0年代 有一种明确的不确定性 执著地 贯彻 流 过 一九九七年寄自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