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6年10月第36期 秋原 诗　　 清 　 的 流 (上篇) 试译美国女诗人诗作五首 　前言 　文学批评中有女性文学一派，其立论著眼于生理、心理与社会文化 等因素构成若干女性特徵。 　1.生理因素：论者指出，女性因有月经、怀孕、生产、哺乳等等与 生殖有关的生理现象与经验，为男性所无。女性的感觉经验较男性复 杂、细致，且较倾向于直觉的经验。 　2.心理因素：弗洛伊德认为；女性因无阳具，故先天上有缺憾之感， 较倾向于自卑以及对男性产生嫉忌。婴儿最初认同的性别为母体，故 女性为人类个性发展之基型。女性主义者则认为，女性的性感官能遍 布全身，因而较男性更为敏感。 　3.社会文化因素：论者认为；男性在社会中一向处于支配地位，女 性的地位角色多由社会文化所约定、支配，故女性多倾向于被动而有 抑压之感以及情绪波动。女性主义者则认为因为这样女性较为反叛， 富想象力，富同情心与宽容。 　时至今日，女性在各国的地位虽已大为提高，但在社会上仍未能完 全取得与男性平等的地位。社会文化的因素对女性的角色，影响极大。 反映于文学艺术，虽无一定的性别之分，但宏观两性文体，似乎各有 特徵。一般较为大家所接受的特徵是：女性文学较倾向于直觉经验， 触觉敏锐，观察较为深入细致，而作风多倾向婉约。而男性的作品多 倾向于知性，豪迈，刚强与粗犷。当然，从微观来说，男性文学不乏 婉约之作，反之女性作品亦有豪迈之风者。 　我向来喜欢女诗人的作品，究其原因可能与女性文体的特徵有关。 从女诗人的作品中，我发现除上述的特徵之外，更重要的还有：真诚 的创作态度、取材多自生活的直接体现、较倾向于口语化，也更具个 人风格。女性的倾向于直觉经验，在现代诗中更得到有利的发挥。因 而，从女诗人的作品中，我往往体验较丰富的经验世界，细致的刻划， 更感受到诗人在作品中的每一个脉搏。回溯诗的现代化之初；曾一度 强调主知，本为反对浪漫主义之滥觞。然而时至今日，诗坛上却充斥 着各式各样的“泛滥”，大多虚夸浮饰，故弄玄虚，对宇宙人生缺乏 深刻的体验，对创作技巧不屑一下苦功，意象与诗语言迹近僵化，大 多仅仅为形式而形式，为主义而主义，毫无个性的浊流。真正有创作 良知，有生命力与个人风格者，几乎是凤毛麟角。本期特别试译几位 美国女诗人的作品：Sylvia Plath的镜子， Niki Giovanni的我写了一顿好拌 蛋，Anne Sexton的食物，Phyllis Koestenbaun的海乐哀·费瑾鲍 是一件雕塑，Sharon Olds的玻璃 杯等五首。它们的时代背景与派别影响各有异同，不一定是诗人的代 表作。但肯定看到的是真诚的创作态度以及艺术技巧的修养。它们代 表的，可能就是今天诗坛所必需的一股清流。 Sylvia Plath 镜子 我是银色和准确的。我毫无成见 凡是我见到的，我立刻吞噬 原原本本，没有好恶之别。 我并不残忍，只是忠实的── 一个小神仙，四角形的眼睛 大部份时间，我对着墙壁出神。 它是粉红色，有些斑痕，我望着它太久了 把它当做我心的一部份，然而它却闪烁不定。 脸与黑夜把我们反覆地隔开。 如今我是湖。一个女人俯身向我 搜索着湖水要看清她自己的真面目。 可是她倒求助于那些骗子，蜡烛与月亮。 我看见她又回来了，我如实反照 她报我以眼泪和震颤的手。 对于她，我是重要的，她来而复去 每天早上正是她的脸取代黑夜。 在我内里她淹死一个少女，而我内里一个老妇人 日复日地朝着她浮现，像一尾可怕的鱼。 　刘耀中先生在《新大陆》第33期以〈昙花一现的诗人〉为题介绍过 Sylvia Plath，这位传奇性的 忏悔派女诗人的作品；充满神话式近乎疯狂的幻想，气氛诡秘。她的 作风大胆，大多是女性自我的暴露，挟以激情的口语，带有强烈的反 叛意识。所采用的意象，鲜明活跃。〈镜子〉一诗，却是女诗人罕见 的知性之作。 　此诗以〈镜子〉表现岁月的无情，取材本属平常。但再加以细读， 我们不难发现诗人的匠心独具以及此诗的有机性。诗人对事物的洞察 力非常锐利。由镜子、神仙、眼睛、墙壁、脸、白昼、黑夜、心，以 至湖、蜡烛、月亮、泪水、少女、老妇、鱼等……意象与意象之间的 关系运用，既准确又严密。尤其在时空的安排上异常巧妙，表现出多 层次的意境。至于神秘气氛的营造，以及口语化深入浅出的表现，正 是女诗人的一贯作风。证明了女诗人的才华，并非浪得虚名。 Niki Giovanni 　我写了一顿好拌蛋 我写了一顿好拌蛋……也吃了一篇好诗 在爱上你之后 扣上车子的钮……也驾了我的大衣回家…… 　　在雨中 在爱上你之后 红灯我继续开……绿灯我停了下来……在红绿 　　灯之间一些地方漂浮…… 一会儿西一会儿东…… 在爱上你之后 我把床卷起……铺开我的发……有点茫然 　　可是……我不管…… 我拿出，牙齿……漱洗我的睡袍……然后我伫立…… 　　然后躺下自己…… 睡觉…… 在爱上你之后 I Wrote a Good Omelet I wrote a good omelet . . . and ate a hot poem . . . after loving you Buttoned my car . . . and drive my coat home . . . in the rain . . . after loving you I goed on red . . . and stopped on green . . . floating somewhere in between . . . being here and being there . . . after loving you I rolled my bed . . . turned down my hair . . . slightly confused but . . . I don't care . . . Laid out my teeth . . . and gargled my gown . . . then I stood . . . and laid me down . . . to sleep . . . after loving you 　Niki Giovanni享有“黑人诗公 主”之誉。她的诗热情洋溢，处处关怀人生，批判社会。她的表现技 巧圆熟，乾净俐落。诗风温柔而有机智，并且带有一股不肯妥协的气 质。 　此诗的妙处在于；诗人仅仅把我们日常生活中熟悉的事物之逻辑关 系，稍为移动，便能像玩魔术般，产生新的经验，使一个女性在恋爱 中茫然失措地渡过一天的情景跃然于纸上。虽属小巧，却真挚感人。 此足以证明，一个触觉敏锐，观察入微的诗人，在取材上往往能够达 到俯拾即是点石成金的境界。 　此诗音律优雅，诗中多有押韵，但译文则无法有此效果，故将原文 一并刊出，以飨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