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6年8月第35期 诗的春天看诗 ──读陈铭华诗集《春天的游戏》 ◎秦 松 写诗如玩“游戏”是快乐的， 又是玩“春天”的游戏，玩诗的 游戏。 写诗不一定要强说“愁”玩游 戏也不一定就“快乐”。以诗游 戏是另一种诗法，比玩魔术要真 实而朴素。 陈铭华最近出版的新诗集《春 天的游戏》，大致上给我这样的 印象。 春天是诗的季节，大部份的传 统诗人都悲秋。古人也发现“少 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这是一种概念的写诗，好像 诗就是愁，月就怀乡。 陈铭华早期的诗作，受中国旧 诗词影响很深，以叠词叠句亦歌 亦叹的表现，在听觉的音节上。 近年来已改变，以视觉的意象与 文字的排列组合，切入诗情，不 再“咏叹”，诗的内在世界与外 在世界都广大了，这是一大跃越 。其近作以浓缩的语言，在“跃 越”的进行。 诗的内涵与形式是不可分的， 以旧的形式与语言，当然也就是 旧的诗情与情调，只有伤时感怀 ，有很多的现实生活里以及“我 之外”的诗质因而丧失了，诗的 触觉也受限于某点上，而不能向 周围伸开与辐射。我在这里提到 的不完全指陈铭华，所有写诗的 人的情况都是如此，你必须要自 觉性的跃越，毫不勉强的自我必 要如此，就很自然的进入现代诗 ，现代的生活感受与表现形式， 时空的纵横幅度大，相对的也要 求诗的容量密度。现在来看陈铭 华，作为集名的〈春天的游戏〉 的一首诗： 妇人 我要藏你进硬碟机去 用最cool的程式来还原 爱给朝露 梦给苔藓 眉给蜂蝶 鼻给花粉 襟前双鹧鸪 噗噗 飞入我的怀抱 啊──嚏 春天于焉成形 短短数行已经点到我们生活在美 国的春天，人人都有这种感受， 在概念的印象中，春天似乎是美 好的，美不美好？从诗上看并不 多么美好，乃以游戏的态度戏谑 了春天。颇能引人共鸣。 另外一首关于春天的诗〈春日 〉： 那妇人 忧郁是她淡金的发 因望远而挂在青葱山上 那梨涡 是去年我随意的吻 不必为重逢而白里透红 此诗和前诗开头都是“妇人”的 意象，妇人就是春天的拟人化的 象徵了。不是写春天的景，而是 个人的心境多一些。 集子里有很多精短的好诗，我 不能都全录出来，我以我喜欢的 也就是感受较深的录出来。前二 首都在卷一的，卷二以〈啤酒广 告〉为题的有四首，录其中第一 首： 雪覆盖着雪覆盖着 雪 覆盖着 她 兴奋得全身冒汗 从我乾涸的眼睛 爬虫般滑入 迂回转折 好一付 热肠 此诗是象徵的，也是写实的，把 冰冻的啤酒和广告，写得很有体 温，很有人情味。 卷三〈下城的雾〉，我最欣赏 的题为〈越战退伍军人〉，把它 抄录来看： 一只脚已在雨季失踪 另一只要到福利局排队 以致刚刚担保回国 据说是唯一骨肉的女儿 离家出走 他连良心都早给白宫炸掉 不在乎只剩下 这宪法坚持的 一张嘴 用来灌酒 写的很深刻很流利，却很悲痛， 短短十行，几乎就把越战的残暴 、悲欢离合、子女家庭的悲惨和 伤残全表现出来了，这可能与陈 铭华生活在越战中逃亡出来的经 验有关。诗的表现技巧如果以旧 形式，是带不进去的，硬要带也 是表面的而且要用很多字句来叙 述。 其他〈日蚀记事〉和〈圆月事 件〉等诗，都很形象化与戏剧性 。只录〈圆月〉： 此刻天很高 公寓寂无人 狗想叫就叫了 呜────一声 月 亮 一丝不挂的 跳 了 出 来 “事件”一目了然，我想不用再 说明了。 他写关于台北的诗共有六首， 给我印象深刻的有二首要录下， 其一〈故宫博物馆〉： 沉重从商鼎开始 宋瓷之后失足 一步跌到晚近 整□乌龙都化不开的 历史 其二〈台北印象〉： 天粘着尘尘粘着人人粘着车 车粘着车粘着车粘着车粘着车 热腾腾浓稠稠 早上一碗尚未排泄的 八宝地瓜粥 前者“故宫”写过去，后者“台 北”写现在，历史就是这样化不 开的“沉重”，台北就这样“粘 ”。对照读后，颇令人沉思而沉 默无话可说。 最后我要回到卷一，我漏列了 一首〈海棠〉，三行如下： 谁忘了洒药 教历史课本里溜出来的蠹 一口咬我成金鸡独立的模样 我想，我也不必作结论了，请由 读者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