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大 陆 诗 双 月 刊 1996年4月第33期 西语系散文诗(二) ◎秀陶译 亥每·沙丙士Jaime Sabines墨西哥诗人。 一九二六年出生于墨 西哥南部。大部份诗作品皆冷峻而 富自传性。其为父亲之死所作之长诗即其作品中之最强烈者。要言之 其作品虽具抒情性,但组织紧凑,用字经济,其张力之经营甚为难得。 一九六二及一九七六皆有选集出版。 我高兴 我高兴过了这么多个钟头之后太阳出来了;我高兴树欠伸为同一个人 正自床上起身;我高兴今天是这个月的第二十六日;我高兴我们还不 曾死掉。 我高兴也有些愁苦的人,就像那个女子,要是她不曾爱别人,她一定 会爱我。我高兴因为慈祥的神使得我高兴。 我喜欢唤狗:堤利,皮灵!我高兴,我什么都想作。除非能诊治你的 灵魂,我不想让这杯特起拉*灌醉。我想倒立来逗你笑,我想拉出你 的舌头让你收紧小腹。 我咬你的耳垂,我舐你左边的乳头,我知道我很靠近你的心脏,一定。 我想宣示同你成为好朋友。我不会给谁什么。我仍会慷慨。我会张开 双手,跪在街角,让太阳,以及过路的男子、上学的女孩,以及从教 堂出来的老婆婆每人都给我一分钱。 我会乖乖的,就像一个刚从监狱放出来的人一样。  *Tequila墨西哥一种以仙人掌酿的酒。 晨间十点 我爱你在晨间十点钟、十一点以及中午。我爱你以我的全生命,全身。 甚至下雨的午后。但是下午两点或三点,当我想及我们俩,而你却想 着晚餐,或者你的家务事,或者你缺乏的那些小小的欢乐时,我便开 始静静地恨你,还有另一半的恨意,留来给我自己。 而后我又爱你。当我们躺下,我觉得你就是为我而设。你的膝头你的 肚皮也这么说。我的双手也证明了,没有什么别的地方比你的身体更 值得我回去,或者离开。你毫不保留的给出,我们将自己置于上帝的 口中,直到我告诉你我肚饿或者渴睡。 每天我都爱你而又不可改变地恨你。也有些日子有些时辰我不认识你, 你成为一个陌生人,像是别人的老婆。我为别人也为自己的事忙,我 的烦恼令我痛苦,彷佛好久我不曾想到你。现在,看吧,我的爱,谁 会比我更爱你? 殡 葬 灵车的后面是载着送殡者──亲朋们──的黑巴士。三几个人在淌泪。 对他们而言,这真是痛苦,要被汽车喇叭嘲弄,还有报贩的叫卖声, 路人的嘻笑声。灵车前进,停顿,又再加速,令人想到就算是死人也 得遵从交通灯志。这是个城市的殡葬,高贵而井井有条。 但却比不上乡下的丧礼来得庄严而温柔。一次我见到一个农人背着一 个小小的白匣子,那是个女孩,大概是他的女儿吧!没有人跟随他, 连围上一块大头巾,脸色变得严肃彷佛正思索着死亡的那种邻人也一 个都没有。他独自走在街中间,一手抓了帽子压在匣顶上。当我们来 在镇中心时,他后面便跟了四部车子,陌生人都不敢超越他。 车站上 我刚在车站上同罗沙分手,她得了癌症,要回去Tuxtla待死。她清楚 得很,也向我们交代了她的女儿。 当斗牛场上牛快要死的时候,它们常会去一个最钟意的角落,那儿它 们觉得安全。我们也一样。我们总想回去原来的地方。那地方,乡间, 草叶、种子以及气息一直就负载于我们的皮下。生长于斯的空气以及 砂、受洗的圣水等等,我们想在那些之间消失。 罗沙的身体正在找寻那个角落。今天她搭八点廿五分的班车开向Tux tla。 我就是我的身体 我就是我的身体,而我的身体又不快乐又疲累。我想睡它一个礼拜, 一个月,别同我讲话。 当我醒来,唯愿孩子们长大,唯愿一切都带笑。 我不想再用光脚踩在冰冷之上,掷给我一点什么温暖的东西吧,床单, 毛毯,一点纸同记忆。并请关上所有的门,别让我的孤独溢出。 睡,我要睡它一个月,一年,如果我发梦呓,如果我叫谁的名字,如 果我嘟囔,别理会我。我要你就当我是已经下葬了,你什么办法也没 有,除非有一天我复活。 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就想睡上一整年。